鸡头果的营养价值及种植方式(鸡头果图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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▓叶庆瑞
玉带巷,现已改为玉带园。图片选自百度
鸡头果的营养价值及功效(鸡头果图片)
玉带巷,这名字一听就“高大上”,透着贵族气息。“玉带”二字是否与皇家有瓜葛,我不得而知,这得请教研究地方志的同志。
玉带巷不仅巷名亮丽,在门西密如蛛网的街巷中,也可算卓尔不群。与之相邻的诸如牛市、彩霞街、船板巷、柳叶街,在老城南人中几乎无人不晓,玉带巷反倒像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佬,不吱声不吱气,不被众人留意。究其原因,我想不是巷子逼窄,而是整条巷子没有一家店铺,连个小商小贩小摊也见不到,纯粹是老式砖瓦房的民居,没有市井的热闹。
再说这里住的多为白丁,虽说玉带巷巷口的1号原是明代初屡建战功的将领俞通海住处,门外还曾建“百猫坊”。这“百猫坊”,传说是朱元璋以其“鱼(俞)入海(通海)成龙”为忌,借俞生辰时赠其牌坊,雕刻百猫图案,以猫克鱼,由此得名。儿时曾见过该坊,但没几年该坊因建菜场而被拆毁。也许破坏了风水,此后再也没出过震烁古今的将相和文化名人。既然没有什么历史遗存,少有文化积淀,且又欠市井的烟火气,想出人头地也是很难的。
图文无直接关联选自百度
解放前夕,我父亲举家从评事街迁至玉带巷15号。此屋座南朝北,依秦淮河而建,为一进四房,中间是天井,沿河是河房作厨房兼饭厅用,俗称火柴房。全房结构和造型有别于中国的老式房屋,灰砖墙,不泥白石灰,房顶是水泥制作的夌形瓦,灰砖白瓦房混杂在老民居中颇有鹤立鸡群之感。
玉带巷与秦淮河平行,巷南的人家是枕河而居,而巷北的民居大门开在另一条街上,街名小彩霞街,仅在玉带巷留下一扇小小的后门。我居住多年,极少见到有人打开后门,高高的院墙里似乎藏着许多秘密,令人生奇。有一人家后院种了鸭枣和枇杷,因树长得高大,有枝头伸至院墙,每逢夏季那诱人的果实惹得嘴馋的孩子们,仰着脖子高举一竿竹棍,疯狂地打枝,总会有几枚果子坠落墙外,这时才领悟到什么叫“喜出望外”了。此时,若听到主人吆喝,孩子们立即作鸟兽散,稍等片刻复又悄悄聚至墙根,故技重演,非得塞满了小猫嘴方肯罢休。
河房冯义梅摄
紧闭后门的多为大户人家,如五中语文老师张震麟家,他家的后门与我家正门斜对着,据说祖上有些来头。当年他与妹子张玲住一起,俩人都是作家,后来张玲嫁给了著名作家张弦。有一回我受邀去他家,那时因为他与张弦正在创作越剧《莫愁女》,向我咨询一些金陵掌故事宜。仅此一次见他开了后门。敞开后门的自然是众多人家的聚居,为了生活不得不大开“方便之门”。这倒为南向的居民提供了一条捷径,去升州路买东西便可以借道,走人家后门穿堂而过,直达小彩霞街,再向北便抵升州路,少跑了多少腿。
有一回家人叫我去升州路恒大园买酱菜,我也学乖抄近路,从人家后门穿堂过。估计此处原本是一大户人家,后被多家瓜分了,一家紧挨一家,杂物四处堆放,光线十分幽暗,行走七拐八绕,酷似进地道的感觉。我刚穿过逼仄的过道,忽听一声么喝:“你是哪家的小孩?”我吓了一跳,定神一看,一间黑屋内坐着个白胡须的老人,活像个幽灵,惊得我拔腿便跑。自此我好多月未敢跨入此门,心有余悸。但大多孩子比我胆大,夏夜逮猫猫(捉迷藏)时也敢去此屋穿越。
我喜欢玉带巷的低调,蛰伏于城南的闹市之中,尚有这一方清静之地实在难得。不住此地的人,很少在此走动,它寂静得犹如乡村的小径,过年过节或婚丧嫁娶的一时热闹,也是极少的奢侈。偶尔穿巷而过那悠悠长长的叫卖声,像卖糖芋苗,鸡头果或剃头、磨剪子的吆喝,显然带来了一些生气,但更有“鸟鸣山更幽”的诗意。
陋巷濮宁摄
自然过于地沉寂,也会令人不适。夏季夜晚我是断然不敢出家门的,一整条巷子仅有四盏路灯,彼此相距甚远。当年电压低,灯光昏暗,从巷头至巷尾常常见不到一个人,只有一条长长的影子跟随自己,这让我怵然想起《聊斋》《福尔摩斯探案》中惊悚情节,若此时某家遽然吱吱门响,都会让我惶悚不已。只有夏夜属于例外,因行人少,又无车辆,太阳落山后家家户户先用井水将自家门前泼凉后,再搬出竹床和躺椅,摇着芭蕉扇纳凉。说故事,哼小曲,拉家常,孩子们打闹,路灯下看书。甚至有老人家就着一方小矮桌,端着一盅酒杯,一边听广播一边独酌,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,十分惬意。
南京彩霞街引自百度
虽然小巷没有店家,但居家生活也无大碍。走出东头的巷口就是热闹繁华的商业街彩霞街,那儿酒楼茶肆、药铺粮行、日用百货一应俱全。一大早进城的菜民,便将各种应时蔬菜、瓜果、家禽鱼虾沿街摆满了地摊,从街头一直铺到巷尾。买菜的、行路的,人头攒动,讨价的、骂街的,熙熙攘攘,好生热闹。记得每逢叔叔从乡下进城办事,在我家吃饭,都是我去给他打酒。那家小酒店开在上浮桥口,一眼就瞧见随风飘动的杏黄色酒幌,迎店门便是一块竖匾,黑底金字“太白遗风”。老板取一竹筒制作的酒端子,伸进酒醰打酒。这酒端大小不一,分一两、二两、半斤,然后再取一白铁皮敲制的漏斗,将细长的口插入瓶口,水酒便可注入瓶中。交上钱,走时老板总不忘叮嘱一句:“路上小心呵!”
虽说起居还算方便,但真要“方便”时却也有不便,整条巷子居然没有一处厕所与小便池。女人们在家上马桶,男人们为一泡尿要憋到彩霞街去,倘若遇上拉肚子,那就苦不堪言了。也有人夜间偷懒,找一处幽暗的墙根,叉开双腿就方便上了,久而久之那个墙角被洇染成黄色,并散发出一股腥骚味。因不知是谁干的缺德事,于是便有人在粉墙上画上乌龟,并写上一串骂人的秽言秽语。这也算是一处特殊的景观。
自然美好的景象还是居多。最让我依念至今的是我家临窗的秦淮河。当年河水清澈,水面开阔,小船摇曳,鸭儿嬉水,两岸白墙灰瓦,绿柳垂荫,虽不及夫子庙的桨声灯影,也颇具江南水乡的风韵。当年水上买卖也很盛行,时常有身穿蓝花布的船娘,将小船摇至窗下,轻声细语地呼唤,那满船的水果蔬菜、鸡鸭鱼肉应有俱有。你需要什么只须谈好价钱,将钱放入吊篮从窗口徐徐放下,所需之物便可提回家中。足不出户也可食而无忧,何其便捷。夏天河上有人游泳,春秋两岸有人垂钓,宛如《清明上河图》中的某个画面细节。
可惜好景不长,五十年代中期,与玉带巷毗邻的渡船口竹器生意兴隆,整条巷子有半数人家在制作竹床、竹椅、竹桌、竹篮之类的生活用具。材料是伐来的粗壮毛竹,但毛竹量大存放困难,而且时间久了会生蛀虫,于是店家便将毛竹捆扎成竹筏浸泡在秦淮河中,既解决了堆放问题,又可防止虫蛀。至此,我家屋后的一长段河水成了竹排的聚集地,昔日风光不再,令人叹惜。然而在孩子的眼里却意外发现多了一个好去处,惊喜地去竹筏上戏耍,新鲜而又刺激。某天我和街坊上的几个孩子去撑竹筏,他们非要让我扮海盗,我死活也不答应,结果扭打了起来,一不留神我被推入河中。我在水中大喊救命,小伙伴们知道闯了大祸,吓得全作鸟兽散。幸好我抓住了竹筏,不一会儿爬上了岸,像个落汤鸡的我躲在上浮桥上晒太阳,待衣裳全干后才敢回家。
有一首歌《小城故事》,邓丽君演唱的,我十分爱听,感觉就像是歌唱我们那个年代。后来我去江北工作,再后来结婚成家,也不忘抽空回老家看看,因为那里还有我的亲人,还有我儿时的记忆。父亲去世前,玉带巷大规模拆迁,小巷没留一砖一瓦,彻底从古金陵无声无息地消失了,如今此地已更名为玉带园。一园一巷,天壤之别也。老话说落叶归根,我一个八秩老人何处去寻我生长的根呢?
作者简介
叶庆瑞近影
叶庆瑞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(国家一级作家)、江苏省作家协会作家书画联谊会副会长、江苏省紫金艺术书画院特聘画师、南京市摄影家协会会员、南京市音乐家协会会员。作品曾被多家出版社收录60多种选本,有作品被选入大学文科教材和翻译成外文出版。迄今业已出版诗集、散文集《爱的化石》、《她,就是缪斯》、《人生第五季》、《都市冷风景》、《山水二重奏》、《诗的转角处》等12册。另编辑《中外诗歌精选》、《中外散文精选》等5本书籍出版。荣获首届金陵文学奖、首届南京文学艺术奖、首届紫金山文学奖、首届国际龙文化文学金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