豆腐树图片(豆腐树的种殖方法)

著/柳成荫

豆腐树图片(豆腐树的功效与作用)

(三)

江边的天气有些捉摸不透,昨天的太阳还是晒破头顶,今天早上却有些凉意。大柳树上的知了叫得不欢了,好似没有睡醒,叫声有些低沉。纹丝不动的柳树枝开始不停地摇摆,一阵风吹来,失去了往日热哄哄的感觉,吹到脸上尤如湿纱巾拂过,凉爽得让人精神焕发。哦,秋天到了。担子们依旧早早过来,依旧和秋云打情骂俏一番,依旧在嘻嘻哈哈中离去。秋云把豆腐空厢收拾起来,把那辆半旧自行车推了出来。

铁锁八岁了,到了上学的年龄了。做母亲的给孩子打扮了一番,帮他梳理了一下胎毛,套上一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,换了一生干净的衣裤。孩子在身边七八年了,还没有离开她,总有些舍不得,一路仔细叮嘱一番。乡下的孩子不娇气,第一天大人送到学校后,以后都是自己去上学。查老四却叮嘱秋云,孩子一定要接送,不能让他一个人行走。秋云也明白,那张大圆门床还没往后移三尺三呢。

送了孩子回来,秋云赶紧帮查老四磨豆浆。老家人说,乡下人有三样苦活,打铁、行船、磨豆腐,这都是体力活,一般人是吃不消的。别看查老四生得瘦弱,干活却不含糊,用家乡人的话说叫做筋骨好,骨头缝儿里长瘦肉。查老四推磨,秋云往磨眼里填浸泡的黄豆粒,磨盘在慢悠悠地转,白嫩嫩的豆浆从两扇磨缝里汩汩地流淌着。查老四和秋云结婚七八年了,俩人依旧恩爱如初,边磨浆边讲着悄悄话,不时冒出一句春话,羞得秋云脸庞桃红。

俩人只顾讲着情话,磨坊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矮小的身影在晃动,秋天的阳光把影子拉得细长,推到了磨坊里,秋云一眼就认出来了,孩子,铁锁。夫妻俩慌忙停下手中的活,只见孩子蔫蔫地依在廊檐下的柱子上,两手不停地拨弄着手指。原来,铁锁第一天上学就闯祸了,和同学争板凳,把人家手膀子咬下来了,怕老师责骂,偷偷跑回来了。

吃过午饭,秋云依旧把孩子送到学校,铁锁怎么也不肯进教室,一向任性,又从小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的铁锁何时受过这规规矩矩的束缚,这简直是把天空翱翔的鸟儿关进了狭小的笼子里啊。实在是没办法他,做母亲的又舍不得动他一根指头。经老师指点,说是让秋云陪读几天,让他顺顺性子。谁料,这孩子是黄牛变的,上了晒场,尿屎就来了。一会儿大叫要拉屎,一会儿吵闹要撒尿,弄得课堂上的所有孩子哄堂大笑,老师的课也没办法上下去了,只得请示校长,把铁锁辞退了。查老四的孩子当官梦还没开始做,就已破灭了,这在村子里传开,成为笑谈。他不恨天不恨地,只怨祖坟挡住了太岁的道。

查老四睡了一宿,准确地说是躺在床上一宿没睡着,他想了很多,似乎想清了一些事,明白了一些道理。想他查老四一字不识,靠祖传的做豆腐手艺,娶上了漂亮的媳妇,在村子里成了数一数二的万元户,人虽苦点,也生活得有滋有味,成了众人眼里羡慕的东家,是老板,有钱人。罢了罢了,既然没有学文化的命,那就让他学着做豆腐,将来传承他的豆腐坊。

初秋的早晨很静,一阵鸡鸣过后,秋云把铁锁拎起来了,帮她去捞豆腐。秋天的空气湿漉漉的,吸进肺里凉丝丝的,黄鹂在老柳树上婉转鸣叫,纺织娘不知天明仍在卖弄歌喉。查老四早已把豆腐厢整整齐齐地码在树下,担子们也三三两两地到了。张大全每天来得最早,帮东家码好了豆腐厢,坐在柳树根上贪婪地吸着旱烟。每天他都是最后一个离去,秋云把破碎的豆腐全给他,这是不收钱的,让他带回去吃。他很感激秋云,在这个没碰过女人衣服角的男人眼里,秋云是唯一对他好的女人。

担子们来齐了,秋云开始分豆腐了,身段还是那么迷人,皮肤还是那么雪白,那一对春色依旧晃来晃去。担子们又开始骚动了,还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,这是他们一天中最愉快的时辰。不知是谁出了个馊主意,说是叫张大全摸下老板娘的豆腐,隔着衣服摸,今天的豆腐钱大伙们出,手伸到里面摸,一个礼拜不要他出钱。众担子附和,起哄得要把大柳树根抬出泥土。幼小的铁锁两眼瞪着担子们,似乎眼里喷射出愤怒的火焰。张大全一声不响,宛如一截树段立在柳树下,脸像涨鼓鼓的猪肝……

查老四走过来了,满脸笑容,挨个儿发了支勇士香烟:“兄弟们不是想吃豆腐吗,今晚都来喝酒,让秋云为你们做一桌豆腐全宴,好好尝尝。”担子们满口答应,操起桑木扁担,挑起豆腐担子,笑眯眯地离去……